關於 "鳥巢,立體派風格" 被中國海關扣押事件 (2008)

2008 年7月3日,中國海關官員扣押了張宏圖的一幅油畫。這幅油畫描繪的是北京國家體育館,即俗稱的“鳥巢”。在這幅名為“鳥巢,立體派風格”的油畫中,有國家體育館的形象,有漢字“奧運聖火”、“同一個世界 同一個夢想” 和“家樂福”,還有一連串阿拉伯數字“8”,以及英文的“西藏”和“人權”。

中國海關的官員說,這幅畫不能進入中國的原因是畫中有“不能接受”的詞語,對體育館的描繪“不是那麼好”,而且畫面的色彩是不恰當的:“太灰暗太死板”。

“鳥巢,立體派風格”這幅畫不僅被海關扣押,還被禁止在一家中文雜志上刊登。《VOGUE》雜志的中國版《時尚中國》原計劃在其8月號刊登這幅畫,並配上介紹張宏圖的文章。后來編輯通知張宏圖該計劃被監督其編輯方針的國營雜志《中國畫報》“槍斃”。這位編輯在寫給張宏圖的電子郵件中說:不能刊登你的畫是因為它有政治含義,尤其是在奧運期間。

下面是張宏圖在“鳥巢,立體派風格”這幅畫被海關扣押之後提出的六個問題:

六問

一, 藝術家可以不可以有不同於政府的觀點?
二, 如果藝術家的觀點不同於政府,是好事還是壞事?
三, 人民有沒有權力聽到不同於政府的聲音?
四, 藝術家的作品如果危害到國家的安全,應該受到限制.
      這幅“立體主義的鳥巢”危害國家的安全嗎?
五, 畫面上有“西藏”,“人權”等文字是錯誤的嗎?
六, 海關管得著藝術家用甚麼顏色畫畫嗎?




山水今天 (2008)

年輕時在中國受教育的過程基本上是一個裹小腳的過程,其結果是使你的天足變形,只有扔掉裹腳布,才能恢復天足,才能找回自我。對我來說,在紐約這二十六年做藝術的過程,就是恢復天足找回自我的過程。紐約的多元文化不僅給了我創作的靈感,也使我享受到從各種人為的束縛,諸如“東方藝術“和“西方藝術“,“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中逃脫的快感。更由於我的生活經驗和文化背景的影響,我總是對不同文化及其之間的關系有興趣。我希望通過我的作品去質疑人們傳統的審美趣味並提供一個新的角度去看世界。

董其昌說作畫須"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我曾設想中國古代的山水畫大師們"行"到了十九世紀末的巴黎。這種設想是我畫了近十年的混血山水畫的出發點之一。

董其昌又說作畫須"以造化為師","為山水傳神"。我又設想古代的山水畫大師們該如何面對今天的山水,例如,如果馬遠(ca.1190 - ca.1225)站在今天這些混合著化學毒物,流動著工業拉圾的河流湖泊旁邊,還畫得出他的十二幅"水圖"嗎?這種考慮引導出了我的一個新系列。




進行中的山水系列(1999)

無論是平面繪畫或青銅麥當勞,青花可樂瓶等,這十年來我的作品大都是混血的產物。我的生活經驗,我的教育背景決定了我的作品必須混血。

繪畫被宣判死刑至今己近一個世紀。今天,對于大多數當代藝術家來說,用刷子醮上油畫顏料在帆布上塗來塗去似乎是發生在古早以前的事情。可是,很多人都忘了,這些被稱作藝術家的動物,童年最初顯示出自己的藝術興趣的動作,都是在紙上塗鴉,因此,當我在相隔多年之後再次拿起畫筆時,頓時感到回到了一個闊別己久的樂園。“山水畫再製“是目前正在進行的一個系列。所謂再製,是用莫內,凡高,塞尚這幾個印象派及後印象派畫家的方法,重新畫中國歷史上大師們的山水畫。比如:用莫內的顏色及光影效果畫趙孟頫的“鵲華秋色圖”;將凡高式的線條及色彩與石濤的點線皴法結合在一起;或用塞尚的方法畫董其昌的山水。在這些畫的製作過程中,我自已是一個不受歡迎的第三者。我試圖把自已隱藏起來,盡量不在畫面上透露我自己的色彩趣味及用筆習慣。盡量把這一東一西兩個藝術家協調或不協調地擰在一起。而我這個具體動筆的人,在畫布上留下的只是一個觀念。

當我在同一時間重讀了中國美術史又重讀了西洋美術史,當我的眼睛在中國古代山水畫和印象派及後印象派的風景畫之間跳來跳去的時候,我發現這兩種畫十分明顯地處於繪畫概念的兩個極端。中國的畫家們可以關起門來在紙上安排自己心中的山山水水,印象派的畫家們則頂烈日冒風寒,每張畫都是對景寫生;一個在色彩方面強烈地反感官刺激,另一個為了視網膜的享受盡情地玩弄色彩;一個以仿古摹古為手段去完成自已的作品,另一個以打破前人藩籬為已任,力爭獨此一家,別無分店… 哈哈,還有什麼事情比硬把這兩個不同的東面擰在一起更有意思?




山水題字選

謝謝你走到距離畫面這麼近的地方來讀這些文字。你肯定懂中文﹐對不對﹖可是你發現沒有﹐有一件事非常令人遺憾﹐即當你能看清這些文字的時候﹐也就是此時此刻﹐你已經失去了欣賞這幅畫的可能性。所以請你退後五六步(當心不要碰到背後的人或物)﹐找一個你覺得合適的距離和角度﹐再把注意力由文字轉到畫面。謝謝﹗ 
---Zhao Mengfu-Monet (Noon)


以米點皴莫奈法再制宋朝牧溪《漁村夕照圖》。東耶?西耶?一時捧腹曰:畫也!
---Mu Xi-Monet (Study of mi dot ts'un)


一八八二年二月梵高初到法國南部時,這樣形容他所見到的雪景:到處積著二呎左右的雪,而且還繼續在飄落...雪中的風景和枕在天空裡明亮如雪的峰頂,恰如日本畫家筆下的冬天景緻...是的,梵高沒見過范寬的雪景寒林圖。

二00六年二月完成於紐約,其時正是到處積著二呎左右大雪的日子
---Fan Kuan-van Gogh (Winter)


董其昌此畫流傳海外既是中國人之大幸也是全世界人之大幸。三年前已有計劃再製,今始成此。頗有肖似。
---Dong Qichang - Cezanne #11


最懂我“再製”二字者非董其昌大師莫屬,一來董仿古人,我仿董,有何不同?二來董主張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董若活到今天,肯定讀過現代美術史,也肯定旅行過法蘭西,他不但懂我的“再製”,還會約我去我華亭把酒論藝。

信不信由你
--- Dong Qichang - Cezanne #6




物質毛系列 (1992)

我相信形象的力量,但是我不相信形象的權威。

一個人在長時間凝視一個紅的形狀而視神經疲勞之後,轉過頭去會看到一個綠色的同樣形狀。當我生活在中國時,隨時隨地都能看到的一個正面 (陽)形象疲勞了我的視神經,使今天的我,腦子裡有了一個同一形象的負(陰)象。在我的作品中,我所作的是將這種心理上的感覺轉變成一個實在的物體。

有時我作品中的“空洞”會使人聯想起道家的“無”或中國傳統畫中的“留白”,實際上我的視覺靈感來自於一個麵包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