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圖自製年表

1943 羊年﹐出生於甘肅省平涼市一個傳統的穆斯林家庭。祖籍河南洛寧。

1948 隨父母離開平涼﹐經西安去上海。再之後的旅居地包括南京﹑蘇州﹑鄭州﹐直到一九五O年落腳北京。

1950 定居北京之後﹐在市內搬來搬去﹐住址更改不下十次。一共六年的小學﹐分別讀了五個學校。

1957 父親被定為右派份子。第一次感受到原來除了上課下課﹑畫畫踢球之外﹐還有一個東西叫政治﹐此物如影隨形﹐走到哪兒都跟着你。

這一年考入北京八中。

1960-1964 考入中央美術學院附屬中學。四年的時間學了些基本的繪畫技巧﹐包括西洋的水彩﹑素描和中國的書法﹑山水等。附中的基本教學思想是從蘇聯進口的社會 主義現實主義。學習藝術的目的是將來要做革命機器中的齒輪和螺絲釘(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活生生的人要變成一顆螺絲釘)。美術史教學停止在法國印象派之前。印象派及其之後在西方所發生的一切藝術現象都被稱為「反動腐朽沒落的資產階級藝術」。四年的學習過程﹐基本上是一個天足被裹成小腳的過程。

大約是1963年﹐附中學生被組織起來去中國美術館看一個叫做「反面教材」展的內部展覽。展的是一批三十年代﹑四十年代在西方留學的藝術家們帶回來的印刷品。這個展覽的目的本來是想讓學生們知道什麼是壞東西﹐是不能學的。可是卻給了我一個機會﹐使我認識了魯奧(Georges Rouault 1871-1958)的畫﹐並且從此就喜歡上了。

1964-1966 美院附中畢業後因中央美術學院不招生﹐沒興趣報考其他任何大學,夢想到生活中去闖蕩﹐去畫我的「大創作」﹐結果被校長找去談話﹐要求我報名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並且說﹐「你考不考工藝美院是你革命不革命的問題﹗」於是就進了工藝美院﹐選擇了陶瓷系﹐因為畢加索也做過陶瓷。

其實入學後不到兩年後就是文化大革命,並沒學到太多的陶瓷,幸運的是遇到了高我一班的同學黃妙玲。

值得一提的還有1965年秋到1966年春﹐隨工藝美院部份師生到蘇州昆山的正儀鎮鄉下搞「四清」﹐即所謂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在鄉下的最初三個月﹐基本上無法用語言與老鄉交流﹐等到能聽懂一半昆山話時﹐就回北京了。雖然在昆山瞎耽誤了八個月的時間﹐但後來每當看到如米家父子或黃公望諸人的「平淡天真﹐一片江南」的山水畫時﹐總有一種墨色和筆法之外的親切感。

1966 毛澤東發動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毛的書中關於共產主義人類大同的理想﹐是我在1966年積極參加運動的主要動力。「右派黑五類子女也有權革命」的心理因素﹐使我在文革的最初三個月表現得非常活躍。直到有一天﹐在一條胡同裡﹐我見到一個中年男子被一群戴紅袖章的孩子們用有大銅頭的皮帶打死。孩子們說: 這是個資本家......

文革中最輕鬆愉快的一段時間是大串聯。1966年秋末﹐坐火車到烏魯木齊﹐然後南下到廣州。串聯被停止後又和幾位同學「長征」﹐步行了三個月﹐從廣州到井岡山﹐又到韶山﹐然後乘車回京。那已經是1967年的春天了。

1970-1972 工藝美院全體師生被送到石家莊附近的獲鹿鄉下﹐在軍隊的監控下抓「隱藏在師生中的五一六反革命分子」。也下田勞動﹐學會了種水稻。

如果用一個篩子過濾掉解放軍班﹑排﹑連長和指導員們對我們像對待監獄犯人一樣的管制﹐在農村三年﹐還是有不少美好的回憶﹕大塊的藍天﹑大塊的白雲﹐永遠不會被樓房破壞的地平線﹐還有黃昏時瀰漫在空氣中的馬糞﹑牛糞以及莊稼地的香味。

在獲鹿的最後一年﹐即1972年﹐農活之餘被允許畫畫﹐畫了不少老大爺和小娃娃們的肖像﹐還有一些農村的景色。

1972 和黃妙玲結婚。

1973 被分配到北京首飾進出口公司。在那個佩戴首飾被批判為「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的年代﹐我被派去指導工廠的設計師們設計首飾﹐既無聊又荒誕。

在首飾進出口公司九年﹐業餘時間畫畫。

1976 兒子大生出生﹐在地震棚中體驗了最初的人生經歷。

1980 參加了由十幾個美院附中同學組成的「同代人」畫會﹐並在中國美術館舉辦聯展。〈永恆〉被美術館收藏。

1981 到敦煌莫高窟臨摹壁畫一個月。

第一次被正統(院畫﹑文人畫)之外的繪畫所震動。早期敦煌壁畫中中國傳統的技法﹑形象與印度﹑中亞的技法﹑形象的雜交混血﹐影響了我以後的創作。莫高窟附近的沙丘﹑夜間深邃透明的藍天﹑似乎伸手可觸的星星月亮﹐與壁畫一樣使我無法忘懷。

1982-1988 自1973年被分配到首飾公司﹐每天都想逃離。其間曾去投考中央工藝美院的研究生班﹐未被錄取﹔又三次試圖調動工作﹐都不成功。「樹挪死,人挪活」, 這一年七月大挪了一次:從北京經舊金山飛到了紐約。自82年秋天開始﹐一邊打工﹐一邊在紐約藝術學生聯盟(Art Students League)上了四年課。有一個老師名字是波塞第‧達特(Richard Pousette-Dart, 1916-1992)﹐我很喜歡他。在課堂上雖然他從來不會告訴你「應該這樣」﹐ 「應該那樣」﹐但是他也從來不會對你說﹐「不要這樣」﹐ 「不要那樣」。

「民族的藝術都是壞的﹐好的藝術都是民族的。」(National art is bad, good art is national.)1982年秋,在古根漢美術館的一個展覽目錄中見到此話﹐影響我至今。這幾年間﹐除了打工﹐就是終日胡塗亂抹﹐試圖最大限度地擺脫掉學院派及所謂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影響﹐畫了一批半抽象的宣紙作品﹔一系列畫在《紐約時報》上的紙上作品﹔一系列受當時風行紐約的新表現主義風格影響的壓克力作品﹔再加一個後腦勺系列﹔一個〈日出印象〉系列﹔並做了最初的十個貴格麥片毛。

《敦煌歸來》是我在紐約的第一個個展。展出地點是亞洲藝術研究院﹐之後移至哈佛大學亞當屋。同一年紐約的韓默魁畫廊為我舉辦了另一個個展《張宏圖 紐約近作展》。

這期間還參加了包括普萊度姆俱樂部、另類美術館、亨利街社區畫廊、布魯克林美術館及日本橫濱等處的聯展。

1984年秋﹐妻兒來美﹐一家團聚。

1989-1995 1989年5月6月﹐北京天安門廣場爆發學生民主運動並最終被政府的坦克和軍隊鎮壓。在這一事件的影響下﹐從89年的8月開始﹐我做了一批根植於我的中國生活經歷的作品。其中包括〈最後的晚宴〉﹑〈雙語針灸圖〉﹑〈主席們〉﹑〈乒乓毛〉及〈物質毛〉系列等。

1991年〈最後的晚宴〉在華盛頓的一個展覽會上被禁。結果壞事變好事﹕媒體廣為報導這一事件﹐使更多的人看到了這幅畫。

1991年獲帕洛克‧克萊斯勒(Pollock - Krasner)基金會的繪畫獎。之後搬進了位於布魯克林威廉斯堡的畫室﹐與另外兩位畫家合租。

〈挖空系列〉也是在這個時期完成。開始時是用麻袋布為基本材料﹐在上面挖空一個文化或宗教的偶像形象。大約從1992年起﹐集中挖空毛的形象﹐但所用材料則擴展至土﹑水﹑砂﹑石﹑大米﹑玉米......等等。

1992年在紐約韋伯士特會堂舉辦《天使鬼影》展。

1994年與服裝設計師譚燕玉合作﹐完成〈服飾毛〉系列﹐感覺這些作品進入了一個隨時隨地都在移動的﹑沒有牆的美術館。

1995年獲美國國家藝術基金會的視覺藝術獎。

這期間的重要聯展包括在P.S.1美術館的《中國‧六四‧一九八九》﹐在當代新美術館的《十年展》﹐在藝術家空間的《選擇展》和在古巴哈瓦那的《第五屆哈瓦那雙年展》。

從1995年秋到1996年春﹐在紐約布朗士美術館舉辦了《張宏圖﹕物質毛》個展。這個展覽包括了自1987年的貴格麥片毛以來的所有與毛有關的作品。

讀美院附中時曾嘲笑那些歐洲學院派風格的油畫色彩是「醬油調子」。但是當 我 在1993年第一次真的用醬油(草菇老抽)在宣紙上畫了幾筆之後﹐卻發現了一 種油畫和水彩都無法替代的美。興奮之餘﹐用醬油做了一系列毛澤東肖像。當 1995年決定停止做毛之後﹐又做了幾個醬油書法。

1996-1997 1996年在安東尼‧佐丹奴畫廊展出了羽毛和砂子的裝置〈飛翔的藍調〉。

1996年﹐即香港回歸大陸前一年﹐應邀去香港科技大學做訪問藝術家﹐並舉辦個展《醬油‧口紅‧炭》。

1997年開始了電腦作品〈佳士得拍賣目錄〉。同年﹐又短時間回到毛﹐完成了由九幅畫面組成的〈協調與不協調〉﹐用西方當代美術史上八種不同風格及我自己的醬油挖空﹐重新畫1966年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向紅衛兵揮手的照片。這件作品是一個連接毛系列和「進行中」的山水再製系列的橋樑。

1998-2000 以〈范寬-梵谷〉為第一張﹐開始了〈山水畫再製〉系列。同年在邁克吉尼斯畫廊舉辦個展﹐〈山水畫再製〉系列中的早期作品第一次展示給公眾。

在耶魯大學的雅禮中心舉辦《中國山水畫再製》的個展。同年參加芝加哥大學美術館的《瞬間﹕二十世紀末中國實驗藝術》展。

第二次在邁克吉尼斯畫廊辦個展。
參加紐約州水牛城大學的《詞與意》展。

年底應邀到南非約翰內斯堡與當地藝術家共同生活一個月﹐每天都會接觸到很多才華橫溢的年青黑人。和他們與生俱來的繪畫﹑音樂﹑舞蹈才能相比﹐我這個亞洲佬總是感到羞愧﹐從而也更加珍惜現在自己的學習﹑工作﹑生活條件。 完成了「一天一畫」。

2001 這一年雖然也參加了不少展覽﹐但值得寫在這裡的是兩件與畫畫不直接關聯的 事﹕第一,七月﹐去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參觀了人類學博物館。博物館藏品的精美使是我對“民族主義”產生了極端的厭惡。第二,在九月,紐約世貿中心被恐怖分子襲擊,2973個無辜者死了。我反對恐怖主義,我也反對戰爭,任何戰爭!沒有人可以用任何借口發動戰爭。如果在21世紀,人們仍然相信“我的上帝比你的上帝好,“這個世界將永無遠和平。

2002 〈最後的晚宴〉在巴黎參加《巴黎 - 北京》展。

三幅再製山水參加紐約皇后美術館的《皇后國際展》。

《大紅門》參加《廣州三年展》。

夏天﹐去法國普羅旺斯﹐體驗梵谷﹑塞尚一百多年前體驗過的山﹑水﹑風﹑光......

把原在電腦上創作的虛擬的青銅麥當勞﹑青花可樂瓶及唐三彩十二生肖做成了實物。

2003 〈再製山水〉繼續應邀參展。其中包括在紐約州波茨坦大學的個展《偶像與創 新﹕張宏圖的文化交叉作品》及在新澤西州紐沃克美術館的聯展。

春天﹐在普林斯頓大學美術館的四人聯展《重新洗牌﹕美術館藏品的再思考》中﹐有五幅油畫山水參展。這五幅油畫都是根據普林斯頓大學美術館收藏的古代山水畫再製﹐並且與倪瓚﹑石濤等人的山水原作和莫奈等人的油畫原作並列展出。

2004 《張宏圖山水系列-與台北故宮的對話》在台北大未來畫廊展出。

《張宏圖作品展》在佛蒙特州的麻伯洛學院展出。

在賓州蓋提斯堡大學和匹茲堡大學參加聯展。

是年在紐約市的木邊區找到一間獨立畫室﹐第二年搬入。於61歲時實現了16歲時的夢想。

七月﹐父親去世。

2005 紐約古豪士畫廊個展。

台北當代美術館《偷天換日》聯展。

加州史丹佛大學《在邊緣》聯展。

畫了〈塞尚﹐斧劈皴練習〉﹐是為日後〈芥子園畫傳〉系列的第一張。

2006 《在邊緣》巡迴到戴維斯美術館和印第安納波利斯美術館展出。

年初﹐參加佛羅里達州南佛州大學當代美術館的《龍脈》展。

春天﹐在賓州禮海大學舉辦《四季 - 地在上﹐天在下》繪畫裝置個展。春﹑夏﹑秋﹑冬四幅梵谷風格的再製山水油畫以中國傳統掛軸方式﹐在禮海大學的派克教堂中心最高處垂下﹐與教堂四面的彩色鑲嵌玻璃共同產生了一種在矛盾狀態下相互融入其中的效果。

關於我和張健君藝術活動的紀錄電影《黃牛山》在紐約首映,導演是王淼。

2007 在台北大未來畫廊舉辦第二次個展。
參加《中國製造》展,展覽地點是在丹麥的路伊斯安那當代美術館。
參加北京大未來畫廊的聯展。參加第三屆成都雙年展。

大未來藝術有限公司出版《張宏圖﹕跨越邊界的藝術》。

2008 以十二幅〈馬遠水圖再制〉為起點,開始了〈山水今天〉系列。

〈立體主義的鳥巢〉赴北京參展,被中國海關扣押,理由是:畫面上的「西藏」、「人權」等屬於敏感詞彙,鳥巢形象不好,顏色太暗。David D'Arcy 的文章發表在華爾街日報,詳細披露此一事件的始末。

參加紐約亞洲協會美術館的集體展。《執古御今》始展於北京大未來畫廊,同年移至紐約皇后美術館繼續展。

2009 繼續進行〈山水今天〉系列。

參加台北耿畫廊開幕特展。其它聯展的空間,包括紐約的國家藝術俱樂部、台北市立美術館、普林斯頓大學美術館、紐約大學七樓畫廊等。

十月母親去世

2010 立體主義的影響和三十年前敦煌臨摹壁畫的經驗在〈山水今天〉系列中若隱若現。這一系列起始於我對現實的體會,但是在制作過程中,仍然享受著與古人對話的樂趣。

參加了紐約布朗士美術館,美國華人博物館及數所大學的聯展。

Christina Larson 在《外交政策》網站著文並發表多幅作品,其中包括毛系列,也有〈山水今天〉中的新作品。

2011 《張宏圖-山水今天》在台北耿畫廊展出。

繼續進行始於2007年的〈達摩-梵谷〉系列。

2012 完成了以達摩風格再製的三十九幅梵谷自畫像。

2013 台灣高雄市立美術館舉辦《在路上-張宏圖的藝術旅程》。

參加紐約華美協會美術館舉辦的展覽《敦煌靈感:中國當代藝術家的再創造》。

應邀去耶魯大學皮爾遜學院講座並與學生討論。這些年不可盡數的講座和討論, 促使我不斷地梳理自己的思路,同時也在享受與聽眾們交換看法的快感。

孔子說「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但願自今日起我能進入「從心所欲」的境界, 同時,也還保持着偶爾「踰矩」的好奇心。

2014 參加在巴塞羅納畢加索美術館舉辦的展覽《後畢加索:當代藝術家的迴響》和紐約華人美術館的三人聯展。

2015 應邀參加德國漢堡,以色列耶路撒冷,古巴哈瓦那 以及加拿大羅基市等美術館的展覽。

台北耿画廊個展“啟程“。

十月,紐約的皇后美術館舉辦張宏圖回顧展,配合這個展覽 ,皇后美術館和杜克大學出版社聯合出版”Zhang Hongtu: Expanding Visions of a Shrinking World”。